本人所儲之寶,并非金石玉器,也非古玩字畫,而是在教育教學工作中留下的紙質材料。有學生作文的修改稿,有發表學生習作的報刊,有學生寫給我的信件,有學生寄來的賀卡,還有與學生在一起的畢業合影照等等。這些東西,在一般人看來,都是再尋常不過的物品而已,但是,我卻好像有某種怪癖似的,對這類物品保管得特別仔細。沒想到,時間長了,有些東西還真的成了寶貝。
有一個我在師范學校教過的學生,是1988屆畢業生。上個世紀80年代,能夠考上師范學校的,都是初中畢業生里面的佼佼者,他們如果上高中,大都能夠考上一類本科。這位學生在師范學校讀書期間,特別喜歡寫作,經常拿一些文章來找我修改,我就把其中一些比較成熟的作品推薦給有關報刊,順理成章地發表了幾篇文學作品。我為他、也為自己感到高興,把找到的樣刊都給收藏起來。2010年的春節過后,這個學生來到我家,看望多年不見的老師。師生敘談中,我得知他畢業之后的人生道路十分坎坷。在當時鄉鎮包干的財政體制下,教師的工資很低,又不能按時發放,父親遭遇車禍受傷,面對高額的醫療費用,告貸無門。迫于生計,他辭去教職外出打工,前前后后漂流過五六個地方,近幾年才在武漢安定下來,自己辦了企業,買了房,也有了車。他說,自己現在雖然生活得不錯,但是有著很大的遺憾,被迫離開了教學崗位,追求文學的夢想也落空了。聽了他的這番話,我站起身,走進書房,找出兩份刊載他的作品的《師范教育》雜志,擺在他的面前。他快速翻動著雜志,激動得竟然一時說不出話來。臨別時,他對我說,沒想到這次看望老師能得到這么珍貴的禮物,刊登在這兩本雜志上的文章,使他找回了當年的自己,喚醒了他的文學夢,他將重新開始追夢的旅程,無論前面等待的將會是什么……
送走了這個學生,我趁著余興,輕輕翻動著我的“珍寶盒”——那只是幾個普普通通的檔案盒——慢慢地欣賞那些“珍寶”,目光停留在一張照片上。那不是從照相館沖洗出來的照片,而是從2001年12月5日的《潁州晚報》上剪下來的報道阜陽市首屆青少年作文、書法、繪畫大獎賽頒獎典禮的彩色新聞圖片,10×20 cm大小,題為《托起明天的太陽》。照片的中間,站著我的得意門生,她手捧獎品和獲獎證書,開心地笑著,陽光般地燦爛。她是我從事高中語文教學之后教的第一屆學生,由于初中階段班主任老師的教育方式不當,遭受了挫折,進入高中以后情緒低落,成績低迷不前。我從她的作文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,而且發現她有思想,有個性,文筆流暢,就在作文批語中對她進行鼓勵,在課堂上予以表揚,還把她的作文修改潤色后推薦給相關報刊。沒多久,她的一篇作文在地市級報紙上發表了。在同學們的羨慕和贊嘆中,她發現了自己的優勢,樹立了信心,在認真學習各門功課的同時,更加努力地寫作、投稿,在高中階段發表了近10篇文章,并以優異的成績考入重點大學新聞系,現在已經畢業多年,是一家省級報紙的資深編輯了。《潁州晚報》上的那幅照片,就是她參加阜陽市青少年作文大賽獲得特等獎接受頒獎的情景。我在讀報時發現了這幅照片,如獲至寶,立即把那張報紙收藏起來。沒過幾天,為了防止報紙上的照片褪色,我又把這張照片剪下,拿到照相館用塑料薄膜封了起來,于是就有了這個別具一格的藏品……
“珍寶盒”里,數量最多的是學生寄來的賀卡,其次是發表學生作品的報刊和學生習作的修改稿。聽說有個退休老教師過生日時,用積累起來的學生的賀卡拼成了一個偌大的“壽”字,很是令人羨慕。但是,我不想自己退休之后去仿效這位老師。看看“珍寶盒”里的東西,就想起了一個個學生鮮活的面容,樂在其中,其樂無窮,哪里用得著炫耀張揚呢?
我將繼續“儲寶”的習慣,我為能夠儲藏這類寶物而感到幸福。